哥哥，巫婆煮熟了嗎？

無庸置疑的，點燃二十一世紀搖滾樂首盞明燈的樂團絕對是Radiohead，

只是我沒想到這盞燈火會熒煌得令人不忍轉眼、這盞燈火會闌珊得令人潸然淚下、這盞燈火會溫潤得令人感激上蒼在末日之前造出這般傑作。

或許這燈火的確是為我而點，為所有枯守四年的飢渴靈魂而點，為哭喊著英搖已死的樂迷而點，為所有真心渴求在飄盪音符中得到救贖的蒼生而點。

「彩虹，又稱天虹，簡稱虹，是氣象中的一種光學現象，當太陽光照射到半空中的水滴，光線被折射及反射，在天空上形成拱形的七彩的光譜」註1

沉寂了四年，一個不曾如此漫長的守候，饑渴在六張唱片繁複抽取的夾縫裡已行將決堤，這時才知道亙古長夜遠比想像煎熬。「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多麼美的愁思，可在茫茫樂海中失去方向的淚又何止似麻？

於是，你呼喊、你掙扎、你逃向過去這十年裡的溫存、你帶著汗水慌亂著尋找另一個破碎桃源、你帶著淚水說服自己可以不再抑鬱，卻發現或許他們所言不假：「Radiohead已經不算是一種音樂，這根本是一種宗教了」註2，受洗時的聖水還在耳畔黏膩的流淌呢，你我可都付不起判教的代價。

但是你並不孤單，成千上萬的人也正吐著那從無法填滿的慾壑裡流出的酸液，留著從心底的漏洞拖著水痕殘喘而出的眼淚。這些液體是美好的，它們從有機體的子宮裡昇華為精神層次上的呼救，被聆聽的渴求無限的在晦暗的空氣裡參天而上、凝結、盤旋，直至失速墜落，慾求爆破後的碎片噴濺而來，這過鹹的雨水熟悉的令人膽寒。你看著潮濕的泥地正貪婪的吸吮著，邊思忖著自己怎麼又悲從中來了。

突然間，溫熱無預警的由腳跟匍匐而上，血液、毛孔、神經無不全速向思緒奔馳，但這病懨懨的白光已經先行宣告殖民了你眼前的整片大陸，回頭顧盼成了多餘的操煩。你終於笑了，天邊那淡淡的一撇，已無語的撫平所有的愀愴了。

或許Radiohead自己並不自覺，他們去年年末的這張In Rainbows，用不容置疑的姿態在各個領域都映出了這個世紀以來第一道奪目的虹光，光譜零碎地散落四方，落在唱片公司對於其這種近乎挑釁之行銷手法的震驚與恐慌裡；落在媒體再次閃爍不歇的鎂光燈與問題轟炸裡；落在網路革命中第一波搶下灘頭的壯士槍管理；落在成千上萬個把硬碟裡的數位檔案當成是對這個樂團最初印象的歌迷耳裡；落在世界各端那些還未讓音樂輕撫就已濡濕的雙眼裡了。

回到音樂上來講，In Rainbows裡的Radiohead幾乎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就像在嘴邊的一抹幾乎不見的淺笑--來對所有人太過紛擾、喧鬧、更甚之，帶有一點病態強迫性的焦慮等待，獻上一束淺色的、不知名的小巧花朵。或許這是很多人對In Rainbows的第一印象：不及Pablo Honey裡的青春叫囂那麼狂躁；也沒有The Bends裡的糾葛偏執那麼充滿教人發瘋的不規則悸動；比起OK Computer的未來末世氛圍少了那麼一點絕望；更是逐漸步出了Kid A與Amnesiac裡太過濃烈的電子實驗風格；Hail To The Thief裡的忿恨焦躁也幾乎銷聲匿跡。

乍看以上，In Rainbows似乎是張闕遺不全的作品。事實不然，聽著這張專輯，被它的每個電子節拍輕敲、讓它的每段動人絃樂替自己拭淚、隨它的每聲吉他再次瘋狂起舞，有種近乎虔敬、無以言狀的感動在我心裡騰起，我們正在親眼見證著這個定將令世人永懷弗諼的搖滾樂團再次從自己的音樂裡輪迴轉生，一種全新的風格在我們面前呱呱墜地，還是帶著那抹淺到幾乎透明的蒼白微笑。

我們都將成為搖滾史上神蹟的見證者，並註定要將這段神話傳誦千古。這都是我們心甘情願從Radiohead的音樂裡換取到的，那重如枷鎖般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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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節錄自維基百科(Wikipedia)中文版的彩虹條目。

註2：摘自PTT(台大批踢踢實業坊)Radiohead版，由crazymorning (清新搖滾風)所發表的第1202篇文章：我身邊朋友說的一句話。若有不妥，請告知，將立刻移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