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們走在育樂街,為了懲罰我的遲到,我們走進便利商店,我買了包Marlboro請你,你則帶著一點不捨或歉疚的幫我補了啤酒的錢。

結了帳,走出店外,我們都發現了店員沒有懷疑的叫我們拿出證件(尤其是在這高中生氾濫的路上),我們相視而笑,空洞的笑聲迴盪在穿著制服的高中男男女女漫無目的走著的小街上,我們都笑著,可是我們都知道這笑聲背後的空洞。

我們依舊走回了那個在停車場鐵幕旁的荒蕪之地,那是一個被民宅緊緊包夾著卻冷清異常的角落,跟周圍的喧鬧相比更顯淒涼。

我們背對著鐵幕坐下,一如往常,「扣!」一聲,白色的啤酒泡沫沾到我的手指,技術一點也沒進步。即使早就知道你的酒疹,我還是一如往常的問了你要不要來上一口(極度社會化之後的習性一覽無遺),你也一如往常的一口回絕。然後我坐下,其實是在等你掏出香菸,像個要糖的孩子一樣迫不及待的向你伸手,但是你沒問我會不會抽,自然的塞了一根給我,這動作讓我感到心虛異常……

然後你說,對不常抽菸的人來說,抽菸是種中樞神經的麻痺,你說我是不會上癮的,但是中樞神經久而久之的訓練之下,我會養成在特定的時候會起菸癮。我笑著說,那你真的會害我得肺癌。

接著我們漫無邊際的聊著關於大學的種種,不論內容是好是壞,我想我們都聽得出來對方語氣中的保留。或許只有我保留吧,我模稜兩可的吞吐著大學那些你或許熟悉或許不熟悉的種種,我不知道自己在隱瞞什麼,或許只是不想天真的說出:「其實我過得還不錯。」所以我一直陪著你嘆息著,然後逐漸讓尼古丁在腦中產生愉悅感,麻痺理性。

你覺得,大學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感官的享受,享樂至上、物質至上,越來越少人重視內在,大多數人重視的是全身從頭到腳穿的用的是哪些品牌,我在一旁附和著,心裡是在贊同不過了,因為我已經開始慢慢變成了你口中的那種人,你不知道的是,聽著你抱怨的這個人,正是從你一來就開始上下打量你全身穿著的人。

後來你又說了些服務性社團的意義與實質情形之間的差距等等,老實說,我已經不是記得很清楚了。一路上我發表的次數也寥寥可數,答話也越來越單調。我想你也發現了吧,所以我們的話題隨著夜幕低垂也漸趨寂寥。

我想的是,為什麼我不敢向你坦承「我覺得自己這半年來過得還不錯。」

畢竟,我們彼此都太過熟悉了。我們早就習慣了彼此失敗者的模樣與心態,而且我們也知道那是我們最無防衛、最脆弱,卻也是最誠實的狀態。所以我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了,我害怕在你面前,我「快樂」的假面是不堪一擊的,在你面前,那只會變成會赤裸的謊言,你一定會一眼就看出假面的背後沒有實際的歡愉、沒有真實的自信,只有一張你熟悉的,扭曲又怯懦的失敗者臉孔。

所以你是誠實的、你是勇敢的,就算在暮色仍清晰到讓我可見你的臉孔時,你還是那麼高談著大學在實際上與夢想中的差距,你還是那麼的憤世嫉俗,你還是那個我最熟悉不過的失敗者。

命運真的很諷刺,重視感性勝過理性的你去讀了個充滿銅臭味的企業管理,對人群感到不信任且排拒的我去讀了與人群最相關的政治。

或許哪天我們會看到對方達到了所謂「成功」,出現在媒體上,油光滿面,帶著一副成功者的笑容。

至少那天,我們會知道那張假面底下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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